韦均一

时间:2024-03-05 11:33:49编辑:小周

2002年,那个不喜春意、爱寒秋的允和先生去世了。

那年8月,气温迟迟没有下降的迹象,张允和与丈夫周有光实在难耐这逼人的热潮,在家中开启了空调。

一冷一热之间,张允和感冒,连着输了好几天的液也不见好转,直到14日的晚上,张允和输液之后突然深感不适,剧烈咳嗽还出了一身虚汗。

不久,便晕倒在床上。

一直陪伴在床边的周有光迅速地拔掉了针头,联系救护车,紧紧抓住张允和的手,希望能将她的意识唤回来。

可这一次,面对挚爱的周有光,张允和已经无力再睁开双眼。

那天,最喜欢由绿叶变成红花的枫叶的张允和,还没能看见漫天火红的枫叶,就悄然离世了……

出生名门,侠肝义胆

别人都讲,能称得上"先生"这一词的,林徽因、冰心等除外,要数张允和最名副其实。

她名气不高,是碍于自己是个极其内敛且谦虚的人,在青春热烈地绽放后,张允和便用温润的时光教书育人,致力写作,留下了不朽的文字和不俗的绩业。

而陪伴她度过漫长的安稳又幸福日子的男人,至始至终都是青葱岁月里,未曾褪去光芒的少年——周有光。

因为周有光的爱护,张允和生前被喻为是民国最幸福的女人,在八九十岁容颜已逝的年纪,仍旧被宠成公主,暮年胜似初恋。

1909年,张允和出生苏州,她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商,拥有万顷良田、万贯家财。

在经商之余,张父还十分重视教育问题,常常和蔡元培这类教育界名流探讨问题,之后更是引领先锋,创办了乐益女子中学。

不过,相比起这些,张父最受人称赞的地方,居然是培养出了四个非同凡响的女儿。

张家一共四位千金,并称为"合肥四姐妹",在民国时期享有盛名,叶圣陶曾经评价说:张家的四个才女,谁娶到了都会幸福一辈子。

张允和在家中排行老二,论起相貌与勇气,却是最为出挑的那一个。

她浑身上下,总是透露出一股江湖女侠的义气之感,不过对于向往的江湖,张允和从未踏足,所有的感觉,都从书得来。

想来,没有走遍江湖,也是张允和的毕生遗憾之一。

而她之所以没能跑江湖,大抵和柔弱的身体素质相关。张允和出生,饱受磨难,在母亲分娩时,张允和被脐带缠住脖子,大脑供氧不足,差点先天夭折。

幸亏张允和顺顺利利趟过了鬼门关,除去身体发育迟缓外,没有留下其余毛病。

不过,就凭这一点,张允和打小也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,父母亲疼惜她,四处给她寻药方调理身子,什么重活累活,一律舍不得让张允和做。

所以,张允和小时候,既享受了双倍的宠爱,也熬过了大门不出的孤独。

或许是越没有什么,就越是向往什么。张允和的身体不支持她太过活跃的运动,张允和之后就迷恋上了侠肝义胆的话本。

在姐妹们沉醉于《牡丹亭》等婉约作风的昆曲时,张允和却背道而驰的钟情侠客的剧本。

因为她这副不经风吹的身体,常常有人说张允和就是林黛玉再世,透露着股凄凉的美丽,分明是夸奖的话,张允和却听不得别人这样形容自己。

她并不喜欢林黛玉,她说林黛玉是痨病鬼、小心眼,而她恰恰相反,她是能经得起大事的女中巾帼。

这一点张允和是说得没错的,除去不可方物的相貌以外,她和林黛玉的性子是半点不沾边。

至于张允和到底有多美,有人曾经说过,张允和的美丽,任你怎么想象都不为过!

爱好做媒,牵线姻缘

作为家中的二姐,张允和既要给两个妹妹撑腰,还要给大姐长眼,她是性格较为"泼辣"且直率的那一个,只要姐妹们有哪里受委屈了,第一个出面回击的,铁定是张允和。

还记得张父当年创办乐益女子中学,将校长一职交由了二婚妻子韦均一担任。

韦均一上任之后,却擅自决定了四个小孩的未来。这所女子学校创办的初衷显而易见,就是为了让没书可读的女孩享受到教育。

可是当年张允和的大姐张元和,眼看到了读大学的年纪,韦均一却舍不得花钱。她推辞道,张元和念大学是一笔不小的花费,恐怕会拖累了家用。

并且,女孩子有个中学文凭已是好的,不必再去追求大学生活。

一席话把张元和说得哑口无言,虽然心中不甘,可韦均一明面上到底是她们的继母,不好与之相争。

张元和在继母这里受了委屈,妹妹张允和是第一个不答应的,她悉知了韦均一虚情假意的说辞,直接联合在乐益中学的同窗们抗议游行。

反对女儿念大学的母亲,真的有资格任教女子中学的校长吗?

张允和起了个带头作用,不过数日就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。韦均一看着自己名声受到影响,也不敢让事件持续发酵,只能同意了张元和读大学的请求。

张允和就是这样一个人,睚眦必报,管你什么样的身份、什么样的地位,凡是欺负了自家人,必要欺负了回去。

从此以后,韦均一心中虽然存了气,可也不好发作,有张允和坐镇,这家中她遮不了天。

除了张允和的敢作敢为以外,张允和此人还有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爱好,那就是爱做媒。

在她三妹张兆和与沈从文那段旷世奇缘中,张允和可谓是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。

记得当年张兆和对沈从文的死缠烂打是伤透了神,沈从文几年的追求也没能打开女神的心扉,追到人家屋门前,也得吃闭门羹。

张允和作为局外的旁观者,但是把这段纠扯的缘分看得清楚,沈从文是爱昏了头,而妹妹张兆和是爱而不知。

一日,沈从文又苦苦追到张家门外,张兆和却早就借口看电影外出了,没有等到人的沈从文灰心丧气,准备打道回府。

不想却在门口碰见了张允和,张允和同情这个痴心的文弱书生,便让沈从文细细讲下与张兆和之间的故事。

张允和听罢,深觉沈从文是个不可多得的痴情男子,对待妹妹那也是真情实感的,遂把沈从文邀请到屋内喝茶,引荐给了父亲。

等张兆和姗姗来迟,沈从文竟然已经赢得了一大家子的认可,在亲友们的撮合下,张兆和总算意识到自己对沈从文的感情,最终两人才顺利的走到了一起。

因此说来,若是没有当初"多管闲事"的张允和,张兆和与沈从文之间,成与不成还不是个定数。

另外,大姐张元和的婚事,张允和也是那个撮合的媒人。

张元和的夫君是昆曲名家顾传玠,张元和自小热爱昆曲,顾传玠又是这方面的不可多得的人物,对于张元和来讲,那顾传玠身上,当真是魅力无限。

她崇尚自由恋爱,可是和顾传玠约定终身后却不敢向家里透露,只敢和妹妹张允和聊聊心事。

其中原因就是,顾传玠虽然在业界内享有盛名,可归根究底,他只是个戏子罢了。张元和不一样,她是大家闺秀,喜爱昆曲只为增加才情,不需要靠唱曲谋生。

说到底,顾传玠和张元和之间,还是有一段世家的距离在的。

张允和听了大姐心中的顾虑,鼓励张元和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,如今自由恋爱的风气正盛,就是要以身作则,追求真爱。

张元和在她的激励下,终于不再犹豫,向父亲坦白了自己的感情,虽然最初的确遭到了反对,但幸好有张允和在一旁推波助澜,最终张元和方能与顾传玠相守。

张允和在家中非但如此,在学校内也是出了名的热心肠,哪个同学痴情苦恋,哪个同学暗恋伤神,总有张允和在其中调解,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人间月老。

不过说来,对别人的事情如此上心的张允和,在对待自己感情的时候却懵懵懂懂。

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

她是四姐妹中结婚最早的那一个,也是感情进行得最顺利的那一个,不过最初,她和周有光也是兜兜转转好长一段时日,才捅破了两人之间那张害羞的窗户纸。

记得张允和与周有光初识,是在乐益女子中学念书的时候。

周有光的妹妹与张允和是同班同学,两个关系极好,假期里经常约在一起玩,周有光与张允和之间也就时常碰面了。

不知不觉间,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熟稔起来,周有光也爱慕上了这个侠肝义胆的女孩儿。

张允和见过的爱恨情仇多,在书中读过的嗔痴也不在少数,也是一面对周有光,就是说不出话来。

导致后来周有光主动追求,也没少碰一鼻子灰。

张允和上学的时候,周有光就常常去她的宿舍找她,可每次张允和都借口躲开,幸亏周有光也是个执着的人,屡败屡战。

在张允和的文章《温柔的防浪石堤》中记录了她和周有光的第一次约会。

"那是个1928年的星期天,有两颗心从吴淞中国公学大铁门走出来。一个不算高大的男的和一个纤小的女的。他们没有手搀手,而是距离约有一尺,并排走在江边海口。

"周围是那么宁静,天空是那么蔚蓝。只有突突的心跳,淡淡的脸红在支配宇宙。

……

"这一刻,天和海都似乎看不见了,只有石头既轻软又温柔。不是没有风,但是没有风;不是没有云,但是没有云。风云不在这两颗心上。一切都化为乌有,只有两颗心在颤动着。

从此以后,张允和认清了自己的心意,与周有光开始频繁的约会。

不过,当年社会上虽然已经提倡自由恋爱,张允和与周有光也是思想开放的那一类人,可是那时候,男女朋友出门约会也是保持距离的。

不能勾肩搭背,更不能卿卿我我。

他们就这样,在一次又一次,隔着一尺的距离的约会中,实现了"流水式"的爱情。

1931年张允和与周有光结婚前,周有光曾经给未婚妻写信说,我很穷,恐怕婚后给不了你物质上的幸福,如若张允和怕了,随时可以退出。

可是张允和回复到:幸福是要自己求得的,女人要独立,女人不依靠男人。

于是乎,二人最终携手走入了婚姻。鉴于周有光当时却是不富裕,两个人在上海的婚礼也极为朴素低调的,他们在上海找了一个青年会,请了双方亲友见证,并没有花费多少钱。

周有光抱得美人归,往后的日子果真应了叶圣陶说的那句:娶了张家的女儿,会幸福一辈子。

婚后,张允和当了老师,周有光则在语言学术上有了建树,二人在事业上相互督促,又在生活上互相给予欢乐。

这对夫妻有一个坚持几十年的习惯,那就是每日必会"举案齐眉"两次。

所谓的举案齐眉,就是两人在早上十点喝红茶时,以及下午黄昏喝咖啡时,碰杯都会举置眉头,既应了一个好兆头,也是他们表达敬重的一种方式。

每每有朋友或是记者来家中,两人是更要把这一番乐趣展现一番的,让旁观者看了好生羡慕。

张允和在外是个要强的人,可是在周有光身边,完全可以继续当小女人。

在她86岁那年,张允和突发奇想,意图用打字机来写作,可是她教书育人几十年,居然跟不上时代,对打字机一窍不通。

幸亏丈夫周有光是汉语拼音之父,在这方面是专家,张允和凡是有不懂的地方,只要说一声,周有光都会去书房给她讲解、指点。

他给了这个年近九十岁的老太太无尽的包容与爱护,这个老太太也给了他穷尽一生的爱意与温暖。

要说两人一辈子真的就这样恩爱,从来都不吵架吗?

周有光曾经透露过,吵架肯定也是有的,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难免有意见不合的时候,不过每次发生争执,他们不会吵得死不罢休的架势。

一般来讲,说个两三句就适时打住了,而且因为别人的事起争执比他们自己的事情更多。

这也正是为什么保姆照顾他们十几年,硬是没有碰见过两个人红脸的原因。

2002年,张允和离世的那天晚上,周有光在楼下,目送着救护车渐行渐远,他心中预感,陪伴自己69岁的爱人,恐怕再无法相见。

张允和逝世以后,周有光按照她生前的习惯,让人给她穿上一身漂亮的紫衣,盘着规整的头发,体体面面地留下了最后的身影。

2017年,周有光离世后,他们的后人将二人的骨灰合葬于栖凤山名人园,完成了彼此最后一桩心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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